赵军占据有兵力的优势,在体力上也占优,虽说训练度不如秦军,但这两点已经完全可以折过了。凭借这两点,今天秦军几乎全线占优。这可能是因为赵括持续高强度的进攻策略发挥了作用:由于赵军人数占优,每战都可以派出不同的部队轮换,从而维持和恢复体力;而秦军人数较少,必须连续作战,体力恢复出现问题。短时间还不明显,时间一长就显出来了。



    到中午时,形势已经比较明显,各处交战秦军都呈不支的态势,逐渐向本方壁垒后撤,希望依靠壁垒的火力,平衡赵军的攻势。赵括听到各军报来的军报,心中大喜,觉得情势的发展果不出自己所料。他派军使去丹朱岭询问秦军的情况,军使回报说,秦军今天未在丹朱岭发动进攻。赵括心中一动,隐隐感到有什么不妥,但却没有时间想清楚:眼前的局势还需要他全力处理!他让军使通知丹朱岭的万人将,力争查明秦军的动向。



    这名军使离开后不久,秦军那边就传来鸣金的声音。赵括大喜,下令追击。赵军营中鼓声大作,赵军如潮水般向秦军阵地涌去。



    看着眼前空出的一片营地,赵括立即从周围的营地中调来部队,在这里整队,让他们准备投入战斗。他登高远远地望着赵军的攻势,发现赵军已经完全接近了秦军的营栅,秦军营中箭矢的声音,这边也能听到。赵括认为,一定要尽快将生力军投入战斗,就派军使再去催了一次。



    待命的赵军于一个时辰后赶到。而这时,从石城增援过来的赵军也到了。赵括手里有了两个军,认为兵力无论如何是足够了。他命先到的那个军到营外列阵,后到的那个军在营内列阵,听命增援前面的部队。



    等到两个军都列阵完毕,赵括命令前军前移三里,以为攻击秦军营栅的后援。就在这时,赵括听见山丘呼声大起。随即听见石城上响起示警的鼓声。身边的两名万人将脸色大变,急道:“后军有变!”



    赵括道:“勿惧也!吾等且坐观其变!”命一名军使前往石城探听消息,同时击响大鼓,鸣起号角,让全军列阵,准备战斗。



    发出命令后,赵括再把心思转到眼前的战斗上来。心里电闪般地思忖,如果秦军转攻石城,石城有军五万,足以防御;万一有变,自己还有许多预备队可以调上前去;秦军孤军深入,自己要不要转回方向,先解决掉石城方向的秦军?秦军孤军深入,必是为了辅助正面防御,失了正面,孤军自败!



    想到这儿,赵括下令让增援的赵军投入战斗,替下激战了一天的赵军。然后让在营内列阵的赵军出营列阵,准备加强进攻。同时,命令各处万人将,凡攻到秦营边的,均投入生力军,全力攻击。



    战场上出现短暂的寂静,赵军生力军进入战场,而奋战了一天的赵军退了下来。交错而行的赵军相互鼓励,表明秦军已经力疲,赵军一定要攻下营栅。



    就在这时,石城方向派来的一名军使到达赵括的指挥地,报告说,秦军数万精锐之师,突然向山丘屯兵的营地发动进攻。屯兵各营因为没有战斗任务,守备松懈;有相当的营地其实是上党的老弱妇孺,实际并无战斗力;又由于各营相距很近,几乎没有缓冲余地,秦军只一个冲锋,就彻底击破了山后所有屯兵的营。当防守石城的各万人将鸣鼓示警时,秦军已经进逼到山下。



    赵括心中大惊,但面色无碍,指着前面的战斗对军使道:“吾军将破秦壁,汝等当坚守石城。彼悬军也,未足为患。吾但破秦壁,彼自溃也。”



    这名军使离开未久,又有军使赶到,报告了差不多的情况。由于赵括在劝退了那些年迈的万人将后,也撤消了廉颇关于战区的划分,目前镇守石城的五个万人将各自为战,没有统一指挥,都直接对赵括负责,故而各自派出军使报告。赵括也只得将刚才的命令一一转达给其他的军使。



    五名军使离开后,赵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他一面观看秦军壁垒前的攻坚战,一面思考着整个战局。如果秦军突破了石城,从背后杀来,自己就将前山的预备部队依次投入战斗,哪怕是拼消耗,也能耗死秦军。



    他又派出军使,向若干个万人将发出命令:“秦攻击石城,若破城而下,汝当自迎之,勿庸议也!”



    刚刚派出这几名军使,石城上的军使又下来一名,报告道,秦人攻破山下各营后,没有立即进攻,而是将四散的残兵和老弱妇孺都集中到一起,命令他们在前面开路上山。目前赵军军心动摇。赵括下令,务要坚守。对那些打头阵的老弱,可以喊话让他们逃命;不逃走的,一律格杀!



    待军使走后,赵括怕秦军还会驱赶老弱袭击后背,又命军使将刚才的决定传令各军,凡以老弱为先者,先呼喊,命其逃离;不能逃离者,一律格杀。



    然后,赵括亲眼看见石城上的赵军打开城门,奔逃出来。赵括脸色大变,下意识地向南面进攻秦营的赵军望去:如果赵军能够攻下秦壁,则事尚有可为。但石城上的混乱局面不可能逃过旁人的眼睛,石城是这里的最高峰,离秦壁也不过三十多里;赵军不是小股溃散,而是大面积的逃亡,漫山遍野全是赵军。看到这一切,前线士卒的不安连赵括这边都能感觉得到。



    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,更南面的山地中突然响起马蹄声。赵括大惊,立即派军使向丹水防线各万人将传令,立即鸣金收兵。同时奔出城去,亲自指挥在城外集结的赵军,立即向山包上前进。同时,让一切没有上城防御的弓箭兵全都出城,飞奔上山。



    赵括自己带着第一阵,急行军冲上山地;第二阵和第三阵在山的两侧列阵。城内调集的弓箭兵还没有到位,赵括就看见泫水对岸整齐排列的骑兵,人人手执弓箭。攻击秦壁的赵军见石城遇袭,又响起了收兵的钟声,正在排队,准备后撤。然后,大家都看见了十里之外的秦军骑兵。



    不等赵军列队完毕,秦骑兵立即开始了冲击。马步由缓而快,如急风般冲过来,几乎冲到赵军跟前一二十步的地方,依次放箭。惨叫声在赵军阵中不断响起。终于赵军无法忍受这种单方面的屠杀,一哄而散。



    秦军壁垒中的士兵见秦骑兵冲杀过来,也一声呐喊,从壁垒中冲出,疯狂地收割着溃散赵军的生命。



    这支骑兵打散了一支赵军后,立即向前面阵型还算完整的赵军冲去。他们巧妙地沿着壁垒和进攻赵军之间空隙穿插,既避开了赵军壁垒上的弓箭,又能逼迫赵军射击。同时,壁垒中的秦军也大批涌出,夹击赵军。整个丹水防线三十里,出来进攻的赵军两三万人,完全被这支骑兵打散,被壁垒中冲出的秦军击杀。



    骑兵冲过这三十里,不过半个时辰,但这是令人绝望的半个时辰。北面石城防线被突破,西边丹水的攻势被击破,攻击的军队陷入完全的混乱中。



    赵括在山上树起大旗,擂响聚兵鼓。这鼓声就像黑暗中的一道光,吸引着众赵军奔跑的方向。然后,大家看见了在山地中列阵的赵军。



    能够在一片惨败和屠杀中发现这样一处严阵以待的地方,对于溃兵来说不啻于天堂!大家纷纷在阵后停下。赵括的三千督战队在那里,指示他们列阵的方位。没有足够的大旗,就以长矛为旗,每个长矛后面列着盾牌兵、戟兵、矛兵、弓箭兵,以及丢弃了武器的兵卒,每队满一百人则带到壁下坐下。



    秦军的骑兵从后面追杀过来,也企图向这支部队发起冲锋。但在相距五十步时,赵军从山上射下箭矢,阵地后面也射来箭矢。



    骑兵由于骑在马上,双腿不得力,所用的弓比步兵弓偏软,射程较近;骑兵没有盾牌遮掩,直接暴露在箭矢的打击之下;而且马是比人范围要大的目标。赵括利用这一点,以弓箭反击秦军,秦军的马匹纷纷中箭倒下,或受惊乱跑。秦骑兵指挥官见状,不敢强攻这支部队,主动撤离。秦军步兵也不想啃这块硬骨头,而是在三十里的正面四处猎杀赵兵。那无疑是更有吸引力的目标。赵括眼看着一个个赵兵被刺翻,割下首级,心如刀绞。但他并没有忘记整个战局:石城那边怎么样了?丹朱岭还在手中吗?他站在山包上,可以清楚地看到,高都那边,有大批士兵涌出,看样子是往北面石城方向而去;而骑兵也紧跟着绕出山脚,往北而去。



    赵括回望石城,那里的赵军已经完全跑下了山,现在出现在山上的,是一群群老弱妇孺。靠近他们的赵军拼命呼喊着:“东去,东去!”这群老弱也就真的顺从地从东边下山,并没有强冲赵军的营垒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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